Friday, November 19,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六):On Photography PART 5 之 Diane Arbus

到底 Arbus 的死与她大半辈子都在记录的那些扭曲、体残、孤独、癫疯有没有直接关系?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但是 Arbus 本人的确曾经这样来比喻她的摄影经历:
Everything is so superb and breathtaking. I am creeping forward on my belly like they do in war movies...I'm sure there are limits. God knows, when the troops start advancing on you, you do approach that stricken feeling where you perfectly well can be killed.
一切是那么的令人窒息。就像战争电影内一样,我是紧贴地面匍匐前进的。。。我相信始终有极限的存在。天知道!当敌军开往你的方向的时候,那种“这可是会被杀的呀”的感觉确实会迎面而来

桑特将摄影师及作家作了一个有趣的对比:作家书写痛苦,因为痛楚根植于心,不吐不快,带有被迫的意境。而摄影师拍摄人事间苦难,则是带有自愿性了,因为他人之痛,本就与摄影师无关。主动搜寻各种感官上之考验来锻炼心智,是现代人的故作高深(即扮嘢),也是一种带有自虐性的行径。在资本主义国度里,桑特说,Arbus 的作品就反映出一种所谓高级艺术的偏好:去压抑、或至少减低,道德上或感官上的恶心感。但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渐渐地我们就什么都感觉不到,结果对生活也失去反应了。


而Arbus,也唯实太过天真了。

出身大富之家的她,为了向刻板苦闷生活宣战,为了“趣味”,一头栽进了那个迷恋不幸的深渊,欲罢不能地追求那些光怪离陆、贫穷、孤寂、目光呆滞的人们,这不是应了佛家天人五衰里那句 “不乐本座,必死无疑” 吗?洋人有一个字眼来形容这种因为好奇及追求刺激而闯入社会底层的举动:Slumming。这在本质上与参加某些禁食营本就有其共通之处,美其言是让饱食无忧的中产阶级学会惜福,知晓人世间幸福不是必然。但实际上你的饥饿不会为任何人带来温饱,充其量只能作为个人心志的磨练或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而已。曲终人散拔营而去之后,贫者依然三餐不续;而富者,则继续暴饮暴食。时光运转如常,个人生活依旧。荒谬之处,不言而喻。想来 Arbus 自己也深深知道,照片里的那些破碎、狂乱、不安是在暗处腐蚀着她的魂魄的。越过了界,就回不了头了。自己反倒变成了好奇心下的祭品。




Arbus 有一个本领,就是能够通过底片捕捉正常人异常的另一面。名作 Child with Toy Hand Grenade in Central Park 里头的那个金发男孩,右手紧握一个玩具手榴弹,左手则外翻呈爪状,瞪眼,嘴角横拉,在在的一幅癫模样。A Family on the Lawn One Sunday in Westchester, N.Y. 晒日光浴的妻在艳阳下脸孔竟是如此阴冷,夫在旁掩面沉思,而孩子却在构图的后方,离开他的父母好远好远,画中暗涌澎湃,相中人各怀鬼胎。还有那一对孪生姐妹的合照,两人笑脸竟是那么诡异,看来是那么的妖气冲天,仿如魔胎降世。


这一切一切,都离开 Walt Whitman 的理想太远了。


What we have left of Whitman's discredited dream of cultural revolution are paper ghosts and a sharp-eyed witty program of despair   ~ Susan Sontag


1971年,摄影家 Diane Arbus 在服食大量巴比妥酸盐(麻醉药的一种)后,在浴室割脉自杀,终年48岁。

(Diane Arbus 本尊)

Tuesday, November 16,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五):On Photography PART 4 之 Diane Arbus

桑特在 America, Seen Through Photographs, Darkly 穿针引线将美国诗人 Walt Whitman 及摄影的历史发展做出了一些个人以为非常独到的见解。在 Walt Whitman 的世界观中,人事物无分美丑尊卑高低,在他的代表诗作 Leaves of Grass 的序言就提过“凡发生过的都会发光” (As they emit themselves facts are showered with light) 这句话。他认为艺术已经被现实揭开面纱,而他当时生长的美国就是最伟大的诗篇。生命中没有任何一刻是比另一刻更珍贵,更没有任何一人是比另一人来得重要。他认为他并不是摒弃美丑,而是将其“美”变得更加含概括性。于是 Uncle Walt 写了那些长诗来歌颂天地间万物的美,诚如桑特所说:Whitman preached empathy, concord in discord, oneness in diversity. 


(Walt Whitman) 

可这跟摄影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摄影史上,确是不乏抱持着与 Whitman 同样看法的大师,如 Alfred Stieglitz (1864-1846), Lewis Hine (1874-1940) 及 Walker Evans (1903-1975)。他们就拍天空,拍人,拍建筑物,不讲究 significance,什么都拍,拍啊拍啊就成就了那些经典。




Stieglitz 那张 1911 年的 Dirigible (飞船) 着实令我傻眼了那么一下。那么辽阔的天空,那么渺小的苍生。这张已有100年历史的照片,感觉上就是咔嚓那么一下就拍下来了。那么不经意的鬼斧神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会对不对?但对不起,就算你将这个景这个天色这个氛围复制,最多也只能算是致敬之作,非原创。




Hine 传承了 Stieglitz 的那一套,但他专攻美国的外来移民及童工的拍摄,也间接地促成了美国童工法的改变。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那些摄于帝国大厦劳工们的照片。为了拍下这些,Hine 常得要被吊在一个篮子里,冒着生命危险离地千尺以便取得最佳视点。而 Evans 则是曾经将相机藏于大衣之间,以偷拍的方式记录了纽约地铁内的众生。这些大师们与Walt Whitman的共通之处就在于希望通过作品来为当时的时代作见证,将最原始无修饰的一面记录下来,带有从生活的平凡中找到美的那种况意。




是真的吗?你真的那么喜欢正视平凡吗?这就是接下来桑特所提出的大议题。她提出了反例:Diane Arbus。
她说惠特曼那种纪实完整记录美国经验的方式 “has gone sour” (败坏了/变质了)。因为通过 Arbus 的作品,我们不得不承认丑陋的确存在,黑暗就离我们咫尺之遥,你不承认它是因为你不敢,如朱天文在《巫言》中的菩萨低眉,内里乾坤归咎于我们的怯弱及虚伪。天啊!我脑海中响起的竟是 Pulp 乐团的那首 "Common People"。




 (富裕千金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以下是穷人子弟对她的建议) 
Rent a flat above a shop
Cut your hair and get a job
Smoke some fags and play some pool
Pretend you never went to school
But still you'll never get it right
'cos when you're laid in bed at night
watching roaches climb the wall
if you called your dad he could stop it all

yeah
You'll never live like common people
You'll never do whatever common people do
You'll never fail like common people
You'll never watch your life slide out of view
and then dance and drink and screw
because there's nothing else to do

Sing along with the common people
Sing along and it might just get you through
Laugh along with the common people
Laugh along although they're laughing at you
and the stupid things that you do
because you think that poor is cool

(待续。。。)

Monday, November 15,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四):On Photography PART 3 之 Diane Arbus

经有朋友问过我:为何你总选丑陋之物来拍摄?当时年纪小,实在答不上来,这段对话没有延续下去,但那个要命的问题就在我心里盘旋至今。今天下午重读 Sontag 的那篇 America, Seen Through Photographs, Darkly内里提到女摄影家 Diane Arbus 的作品,于是从书架上找出阮义忠的《二十位人性见证者:当代摄影大师》及 Taschen 的那本 20th Century Photography 回顾一番,后来还嫌唔够喉遂上网搜索她的其他照片来与桑特的论点对比,过程中还连带想起了早前翻过的日本摄影大师荒木経惟的《写真的话》以及太宰治《人间失格》的前言部分提到的三张照片。


于是心里开始有了底,知道偏执于丑陋而舍弃美丽的那个自己并不寂寞,好此道者大有人在。虽然作品同样充满暗黑因素,Arbus 对于其摄影手法的出发点却与荒木経惟的大相径庭。


荒木是本着私写真的心态在拍摄那些卫道人士看了会吐口水的纪实摄影,拍过小孩/被汽车压扁的可乐罐/死人/猫/花/地铁乘客/冰箱/无数的裸女/SM/自己,于题材选择上主要是要好玩,无所顾忌,注重即兴演出,还说过所谓的纪实摄影就是用照片写日记那种话。年轻时双亲逝世曾花了好多心思在父母遗照的构图上,到了晚年时欲又说构图其实都不重要。总之就是老顽童一个,随时都可以推翻自己的那套重新再来。


(Diane Arbus 作品数张)


这跟 Arbus 大半辈子“只”拍怪物/疯子/郊区夫妇/妓女/侏儒/巨人/变性人/扮装皇后 来比较就差远了。桑特认为 Arbus 这种取材上的“忠诚度”令她想起另一个花了艺术家 Giorgio Morandi。此君花了近半个世纪来为空瓶子写生,Arbus 对记录怪诞的坚持绝对不逊于他。


(Giorgio Morandi)



(待续。。。 )

Sunday, November 14,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三):On Photography PART 2

中学热衷于课外活动的我,曾有过一次比较特别的集训营经验:在营期间担任摄影。基本职务就是背着一架相机跟着团员跑动。活动进行到哪,我就得跟到哪。这是一个得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有时候还会错过放饭时间的劳动型角色,但我却百分百乐在其中。当时的感觉就是当你的职责是摄影,你就不需遵守其他普通团员所得要遵守的规矩,也不必要参加那些要命的体能训练,比起其他的筹委,责任轻松得多。更重要的是:一机在手,仿佛变成了一种权利的象征,心中那种优越感特强,好玩的地方就在于在你的镜头“淫威”下,你可以将这么多的人固定在一个时空中不动,没有你一声令下,没人会离开他的岗位。少不更事的自己当时没有多想,就纯粹觉得担任摄影是比较自由好玩的那个,在后来也没有再担此大梁,一段记忆十数年下来就此尘封。。。直到我读了桑特的《论摄影》。


Having a camera has transformed one person into something active, a voyeur:         only he has mastered the situation. ~ Susan Sontag
(手里拿着相机,就是拿到了主动权,变成了窥视者:一切尽在你掌控之内。)

于是我开始明白,为何在人多、喧哗、混乱的场合如婚宴或聚会或派对里,摄影师们的脸永远那么“冷”。“冷”不是因为抽离所致,那只是现象,而不是导因。“冷”是因为那潜意识的“高高在上”。我们在明,摄影师在暗。其中庄闲关系不言而喻。机器运转的声音令我们手脚僵硬,镁光强灯下我们心惊肉跳,强颜欢笑之余,心里就猛催: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这时躲在镜头后的那人嘴角微微牵起,一副似笑非笑生杀在握近乎意淫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一。二。三。笑~~ 


我们心里头的那句是:笑你老母!咁叉耐!面都就来抽筋咯大佬!(但是我们还是会乖乖地听话的,对不?)


To photograph people is to violate them, by seeing them as they never see themselves, by having knowledge of them they can never have ~ Susan Sontag
(照相是带有侵略性的。通过镜头,我们看到了被摄者自身所看不见的一面,知晓了他们自身所不知道的事)

(Arthur Fellig,Weegee 作品)

这就是为何每当有镜头对准我们的时候,我们的身体神经组织就会拉起警报。这与那种当你被人注视着的那种背后刺刺的感觉相若。因为每个人都自觉不完美,所以我们都害怕这些可能是想象的,可能是真实的不完美被人发现,并记录下来。于是我们变得高度戒备,于是我们需要正襟危坐,当我们面对摄影机的时候。被摄者越在意,操纵相机的那一方即愈加抽离。对于他们来说,镜头里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摄影的天职是记录,不是介入。但是被摄的那方却不是那么想的。他们希望拍者能够代入他们的心情,设法捕捉美好而舍弃瑕疵。就鉴于这一点上,照相即变成了某种拉锯,而赢的一方永远是“揸机人”。BECAUSE YOU CARE TOO MUCH, WHILE THEY SIMPLY COULDN'T CARE LESS!


(待续。。。)

Saturday, November 13,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二): On Photography PART 1

本来有心要将 Sontag (桑特)那篇如剃刀锋利的 In Plato's Cave 译成中文,方便小朋友们在自拍/偷拍/狂拍/滥拍时来多一重深层自我剖析,却在动工前在网上读到《论摄影》最新繁体中译版的同篇文章的译文,零零碎碎地看了一些段落,心里就有数说:不译了!那种逐字逐字照本宣科的译笔实在不是我的那杯茶。我今天下午读的是原文(这是第二次重读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再次接触到中文版,实在是吃不消那种半唐番滋味。原文本来还算有趣的部分变得晦涩难懂兼九唔搭八,真的无从消受。所以说,小朋友们还是好好下苦功学好英文吧,不然就得一辈子求助于译文,损失可不菲啊。




其实桑特这篇文章不难读懂,只需要中学水平的英文能力及多一些图片作索引就可以大致领略,更何况在摄影器材垂手可得的今时今日读者们更是容易心领神会其中的讯息。更加过瘾的是,此文是上世纪 70 年代的成品,相信连桑特也未曾预料倒,所谓的摄影普及化,会普及到这么一个程度。但是她的一些锐利观点倒是令我读来茅塞顿开,说不上当头棒喝,但就格外醒神。


顾名思义,文章开出来的题目是 In Plato's Cave,就已经彰显出桑特对摄影的保留及不信任。柏拉图的洞穴这个典故出自他那本著作 “理想国”。书中柏拉图的老师苏格拉底说了那么一个寓言:


在一个洞穴内住着一群被铁链禁锢了一辈子的人,从小他们就被逼面壁度日。在他们身后总是生着一堆火,每每有人或动物经过他们背后的时候,影子就会反映在他们面向的那面墙壁上,因为他们无法转身,所以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之认识就是建立在这些影子上。到了有一天,其中一个犯人被释放出洞外,他终于知道原来洞壁上所见到的与现实的世界实在相距太远了,于是他非常兴奋地跑回洞内,手舞足蹈向洞内人形容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但是,这些昔日同伴们根本就无法了解他所说的一切,因为他们能够看到的:就只是这位同伴的影子而已。

摄影无论如何传真高清,始终不是真实的。这是桑特从一开始就态度明确,毫不含糊。且看此君如何看待一个旅游与摄影的关系


(Ansel Adams 作品)
  • As photographs give people an imaginary possession of a past that is unreal, they also help people to take possession of space in which they are insecure. 
    (你出外旅游提起相机猛拍,是因为你害怕不安)
  • Photographs will offer indisputable evidence that the trip was made, that the program was carried out, that fun was had. 
    (照片留下了,就是无法反驳的证据:某某到此一游,真的是享受到哦!)
  • A way of certifying experience, taking photographs is also a way of refusing it --- by limiting experience to search for the photogenic, by coverting experience into an image, a souvenir. 
    奈何照相肯定经历之余,亦能否定经历。我们若只选好看的部分入镜,就是局限了经历,将其物化成一个纪念品)
  • Travel becomes a strategy for accumulating photographs. 
    (旅游变成了一种收集照片的策略。)
  • Most tourists feel compelled to put the camera between themselves and whatever is remarkable that they encounter. Unsure of other responses, they take a picture. 
    (大多游客强烈感到需要将相机置于他们与陌生环境之间。在不知所措中,他们只能按下快门。)



超不客气对不?但我欣赏。


(待续。。。)

Monday, November 8, 2010

读读书写写字 (一):Susan Sontag 与 马家辉

我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发呆的国度。在这个城市里,无论走到何处,呆佬绝对多过傻佬。快铁车厢内,摇晃中众搭客默契十足目光呆滞嘴角下弯创造一个马来西亚共呆现象。如果你爱做田野调查,大可尝试实验如下:到人多的地方如巴士德士快铁站食肆商场咖啡店,好好记录下那些好男好女花在发愣看空气作冥想状上所消耗的时间。届时你我可以同声一哭。哭什么?哭那青春的虚耗,哭那时光的流逝,哭那智商低落,哭那无聊的泛滥。


(我最爱的香港作家:马家辉)

港人如马家辉在他的游记《死在这里也不错》中提到我们这一片土地,语气中隐含羡意,惊艳于我们的那一种“懒洋洋”,还下笔感怀一番:


南洋就是这么的懒洋洋得可爱。请注意,懒洋洋并不等于懒。懒是不知进取也不负责任,明明责任来了,转身走开,不愿正视现实。懒洋洋则是一种放松的取态,对自己的节奏负责任,难题来了,不慌不张,沉静地让事情发生并且解决,懒是人为,懒洋洋是自然;懒是回避,懒洋洋是诚实面地面对自己、忠于自己。


马先生客气了。我们是真的懒你想得太复杂了,还是赶稿在即,无法不来个顺水推舟,凡事留一线?毕竟我们这个国家能够供马先生讨论的事物也不多,好多的篇幅都提到吃,而如他自己所言:他的舌头粗糙,对吃食没啥研究。一个不好吃的人写了那么多关于吃的,是勉强了,也是一种取材上潜无奈。这个国家除了蕉风热雨外,马生最为印象深刻的必为那每到一处南洋伴者们那副“我带你去吃好东西”的神秘嘴脸,以及期望得到马生你嘉许认可的神情吧?是的。请不要轻易让他/她们知道你不喜欢,南洋人在这种事神经特敏感。聪明如你者,又怎么会不心里有数?文人入乡随俗吃吃喝喝不忘自嘲人间失格,其实我倒想到“千与千寻”。


不久前又读到美国评论家 Susan SontagWhere the Stress Falls 里头那篇 "Questions of Travel",内里就谈到了此类受到官方接待式的旅行之内里乾坤,与马家辉的文字竟然牵出了一条线来。Sontag 本就是 Cynic 一个,但听听她这个长辈怎么说总没有错。


她提到对于游记,我们普遍上有两种写法:Literature of Disappointment OR Literature of Idealization。曾经一度欧洲人出走美国,渴望寻得简单新生活;美国文化人造访欧洲,为的是寻觅古老文明的源头所在;这些旅者回国后大都是书写失望。从19世纪初始,欧洲的文学中开始出现 “厌欧症” 现象,旅人纷纷涌往洋溢着异国情调的东方。在那里社会结构简单,信仰纯真,自然生态未开化,民风古朴(文明也不存在),是为乐园也。但 Sontag 却逗趣的说了一句 "But paradise is always being lost"。文明如欧美国人来到南海之地,图的就是那一个鲜,那个“求不得”。如桑特所言:"... for travelers who would never dream of living like the natives generally still want the natives to say wholesome, rustic, sexy and uncomfortable."。他/她们就是想要看到你弱后进而啧啧称奇(美其言是不受资本主义之害),就是希望你继续迷信(不然他们就不会那么喜欢拍我们的寺庙),就是喜欢东方女性的柔弱娇声(不然海外的艳遇还有何吸引力可言?)。东方主义(Orientalism)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南洋主义根深蒂固地藏于港人如马家辉心中。而我们拜读其作,也续而沾沾自喜,以为发呆有理,懒洋洋无罪。


懒洋洋何罪之有?且让我娓娓道来。


一个国家的子民若太过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一种歪理,久而久之就长出了奴性,个个变成了老庄上身,万事可有可无不表态,尊崇自然,顺应天道。逆来顺受之余,还会好心劝导身边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贫乐道顺其自然就好。于是我们开始不关心三尺以外的事,因为我们要保留我们南洋人的纯朴,对不对?说实在,我们不是不要说,我们是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们不是高深莫测,我们是真呆!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不思考。连智者如马先生也给了那么一个台阶我们下来,为我们的惰怠辩护,我们又如何能不继续“懒洋洋”?不喜欢思考的人,你想他会有心思去考究文化关心文艺吗?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哲人们会主动争取个人权益吗?如果这种“让时间为你解决问题”的态度渗透进学府商业组织政府机关,又会惹来多少天灾人祸?


马家辉匆匆来马数天,睹景亿旧缅怀逝去那段纯真,写写稿赚赚旅费,有些话我们真的不能太过当真。


说来残酷,在他那几篇南洋稿子里看得最入神的竟然是谈到了台湾作家骆以军的那个部分。

Monday, November 1, 2010

观影记(一):EASY RIDER -- PART 3

关于旅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存有太多幻想。西方憧憬东方的神秘;东方则渴望西方的闲适。热带雨国抱怨烈阳之歹毒;酷寒地带却巴不得终年阳光普照。终归一句:大家都是向往着他方。在地球的另一端,比较的岂止是月光?



友人若曾亲临先进国度如日本东京,无不赞叹于其井井有条及科技之无法想象。京都的拥趸如文人舒国治却舍弃繁华而钟情于古朴风雅之地。更有甚者每年必到那天海成一线无法不眷恋的阳光海滩报道数次之多,尽管此人不识水性而只着迷于 那海风轻扬椰林簌簌,说是要远离世嚣体验不插电不连线之生活。廉价航空风行,纯如广告里说的:现在,每个人都能飞。年轻人无不迷恋旅行,总觉得梦想之实现地必定在远方,原乡必与捆绑/禁锢/庸俗/沉闷/局限等贬性字眼纠缠在一起,认为只有外地才是自由,才是理想。有线电视旅游频道常红,美食大三通等吃遍世界的食节目令人如痴如醉,潜规则就是就算吃不到,看到了就是赚到。可惜的是来日若有机遇远赴千里之外尝此“美食”,大都得出结论如下:如马家辉所言,原来异国美食与性一样,想象的永远比真的好。



EASY RIDER 里头的那一段在营火边的关于自由的对白,令我击掌拍和,也赞叹于那电光火石间近乎达“禅意”的表演。在这之前三人曾光顾一个美国南部简朴小镇的咖啡馆,但却因三人身上的长发及奇装异服而被其他顾客冷嘲热讽一番,最终选择离开。以下这段对白就是 Billy 及 Hanson 之间关于美国这个“自由”国度的吊诡所在而有感而发的。Billy 觉得很困扰,为什么一个大好国家无法接纳他们这一群人。而世故的 Hanson 则挑起他的眼角似笑非笑地娓娓道来,并以超无厘头的方式作结尾。Jack Nicholson 在这场戏中神采飞扬,大将之风显露无遗。若干年后他那套"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飞越疯人院)亦是我的心头好,同样的理想幻灭,同样的浓得化不开之晦暗。

Billy:
...They think we'd cut their throat.
They're scared.
Hanson:
They're not scared of you.
They're scared of what you represent to them.
Billy:
All we represent to them is somebody who needs a haircut.
Hanson:
Oh, no.
What you represent to them...is freedom.
Freedom's what it's all about.
Oh yeah, that's right.
That's what it's all about.
But talking about it and being it...that's two different things.
lt's real hard to be free...when you are bought and sold in the marketplace.
Don't tell anybody that they're not free, because they'll get busy...
...killing and maiming to prove to you that they are.
They're going to talk to you and talk to you...about individual freedom.
But they see a free individual, it's going to scare them.
Billy:
Well, it don't make them running scared.
Hanson:
No. lt makes them dangerous.
NEEATT!NEATT!NEATT!NEATTT!NEAATT!
Swamp...
Billy:
Swamp...
1969 年,EASY RIDER 里的三旅者在一片乱棍及片末的枪声中梦想泯灭。我在那字幕升起中唏嘘感叹,所谓自由,原来一切终归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