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5, 2010

关于校内乐团

我总相信我与爵士的邂逅并非偶然。中学时在学校乐队浸泡了 5 年,玩的是长管喇叭 (Trombone),一星期练足七天,每个假期必赶赴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集训营,每年必有年度演出(而且不止一个),不止室内演奏得排练,室外操也得练。一有空档即往外跑,主办或参与各式各样的校际观摩,北上南下出席其他学校的演奏会。上课时没听课不断聊乐队,放学后还得出席无穷无尽的会议商讨活动筹备,寄宿那三年连在晚间自修后还与队友每晚聚集在食堂继续大炮,仰或这时都跑到顾问老师宿舍去,挤得他老人家那个客厅水泄不通的,还吃光了人家的很多零食,脸不红心不跳地占据了老师很多私人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当时生活确实是被乐队活动填满的,但很遗憾的是,对我个人来说,这么高密度的乐队生活并没有让大家的音乐造诣因此而有所提升。乐队里大家都很认真在练,这没错。可练出来的都是上不来台面的三脚猫功夫。自己知自己事,出了门自卑心就开始作祟,遇到外国到访的同龄高手就更加的捏一把冷汗,未打先输的心理状态挥之不去。

若干年后,经过反复推敲,我开始对这一码子的事有了自己的一套看法。

首先,“搞乐队“ 不能与 “追求音乐之路” 划上等号。那时候我们热衷的有太多是与音乐无关的事。搞新生交流会,惜别晚会,生日会,参加团体歌唱比赛(演唱 “快乐天堂” 之流的歌曲),旅行团,激励营,慰劳会等等活动。。。恕我直言,不会对表演水平提升有任何直接的关系。太多的时间劳力都耗在这种事情上,简单来说,就是 Distraction, 分心了。要提升纯音乐表现,在本质上与习武一样,需要高度的专注力。搞那么多不着边际的活动让大家 High 翻天不是什么滔天大错,但就有了少许不务正业的意味在其中。如果要进一步延伸讨论的话,可从一个现象看出这种体制的不足:激情之后骊歌响起各散西东,有多少过去的乐队成员是还有继续发展音乐发面的兴趣的?这是值得目前还在校内拼命策划常年活动的“搞手”们深思的问题。那么,既然大家当初都是在真心爱着乐队的话,为什么会在毕业之后对音乐从次不闻不问直到冷感的地步呢?

说到底,大家是在“爱乐队”,不是在“爱音乐”。

校内乐队的参与是有时限的事情。因为有句话所得好:Out of Sight, Out of Mind。你不再接触到的你就会遗忘。相反的,如果你热爱的不是一个组织,而是音乐本身,那么纵使你离开了,你还是会有自己的一条路走下去。如何将重心转移回来音乐本身,这牵涉到组织整体的意愿及方向问题。但若撇开这些因素不谈,我们还是得好好思考一个核心问题:如何令乐队成员爱音乐?

一个人的能力得不得以发挥,尤其是在启蒙时期,主要是看他身边有没有模仿对象。在这里我得要打一个不太客气的比方:一群笨人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变得聪明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独中乐队本身大都资金短缺,国内的教练人才难求,局势所迫大多乐团在教练聘请一事上都没多少选择。结果就是大家凑合凑合地勉勉强强练下去。如果碰巧教练属于有限公司型的,学员也只好自叹倒霉。

在这里,我们有得要讨论一个课题:怎么样的教练才能够算是真正称职的呢?

个人认为,他一定得要带领整个乐团开拓音乐聆听版图。要设法令到就算某团员的技艺不到家,他的鉴赏能力却一定要高。如果鉴赏能力也不理想,那么就要设法令他听得广,听得深。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教练本身就得要是一个音乐的修行者。他应该不断地,贪婪地吸取音乐养分,尤其是对爵士乐及古典乐的涉猎要够深够广。因为,如果你在适当的时候将 Sonny Rollins,John Coltrane, Coleman Hawkins 等介绍给一个 Saxophone player;将 Louis Armstrong, Chet Baker, Dizzy Gillespie 的唱片播放给 Trumpet player 聆听;将 Art Blakey, Max Roach, Tony Williams 的打击技巧让鼓手们模仿的话,你就等于给了多个绝佳的 Role Models 给他。乐队里出现了很多的“高人”,模仿对象不再是那跟你演奏技巧没什么两样的组长,而大家也真正地从而长了见识,知道音乐之路一路上的无限可能,学会了谦虚,有了学习的榜样。只要在鉴赏这方面的功夫做足,久而久之这些日渐长成的年轻人就会真正爱上音乐,变成了即时你不去督促,他也会自行发掘新音乐的一个个体。一环扣一环,音乐离不开文学,美术,戏剧,电影,历史,文化,哲学,甚至政治社会学科技。一个人的志趣及人文素养就这样子培养出来了。岂不是一件人间美事?

所以,应先改变的是师长们,记得:一群乡巴佬是教不出有见识的下一代的。身为年长的一份子,我是绝对诚惶诚恐地每天这样提醒我自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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